「你是真的很麻烦。」
等到终于远离了人群以后,被我骑在背上的小马……更正,是明明手指负伤结果却要用全身的力气背我的七班男同学,终于卸下演员的包袱,说出了他的心里话。
但我觉得他可能就是那种表面上看起来耐心不足,但实际上很逆来顺受的人,嘴上说我很麻烦,但我的指令他都还是照做了。
「喔。」我句点他,我几乎能感觉到这男生在我的视线盲区翻了个白眼,「所以你是怎么看出来我是装痛的?我有表现得那么明显?」在场的其他人包括裁判都信了啊。
他对身后的我伸出了红肿的三根手指,「我自己都先被打过一次作为缓衝了,难道那颗球的力道还能够大到让你哭出来吗?」
「……」
说的好像也是。
「那其他人会不会想到这一点?」
「那群人对你的谎言有滤镜。」
「所以你就没滤镜?还是根本就是业障重?」刚刚还听到他同班同学调侃,说他是没戴眼镜才会眼瞟没把球拦下的。
「人不能这么二分法吧?除了我以外当然也有,但那边在场的人多数都跟我一样和你素不相识,拆穿你的谎言能有什么用?代替你拿奥斯卡?」
「我的演技还没有到奥斯卡的程度,你太高看我了。」话讫,我几乎能感觉到这男生想把我从背上甩下来的衝动。
但如果反过来思考,如果有人和我本来就认识,而他也对我的拙劣演技没有半点滤镜的话,那么他就会……
就是这么刚好,我离场前暂时借放在他口袋里的手机,在这个时候响起了。
「你要接吗?」他把包着半罩式粉色皮套的手机从我的外套口袋中拿出来,问。
在这种时候会打过来的人我只想得到一个,而且他在这时候打过来的话,绝对不会是好事。我完全没有想接的念头,但偏偏我的那隻手机就这么被那个男生不识相的拿起来了。
看着半罩式手机套露出来的那半片萤幕上,安宰彦三个字明晃晃地闪着。我刚刚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个变数呢?我现在简直想回到几分鐘前痛骂那时候的我是大笨蛋。
我非常地不甘愿,「……嗯。」
来,再想一次。
如果当有人足够了解你,也不惜拆穿你的谎言甚至乐此不疲的话,那么他面对这样的情况,会怎么做?
——当然是马上动用公权,把你赶回场上!
我深吸了一口气按下了接听,抢在他之前开口:「我是真的受伤了才离场的,真的真的受伤了,而你上课时间怎么还有办法打过来?跟以前的时候一样翘课啊?」
安宰彦的声音不疾不徐地传来:「三年级在考模拟考,我的确是挺想溜远的……话说,你觉得,如果我现在监考的教室里有人忽然说她的惯用手骨折了,她是不是也可以翘掉这一堂考试呢?」
我就算智商为负也知道他到底在暗讽谁,「反正我是真的受伤了!」
而电话那一端的安宰彦语气却佯装得无辜,「我有说你没受伤吗?但无论如何,都没有到需要麻烦其他人背你一路的程度吧,还是你跟国中时一样骨折了?」
「你是吃醋我找其他男生来背我了是吧?」
「我一身老骨头了,羡慕不来这种苦劳。」
我大大翻了一个白眼,这种话被他国高中时的那些仇敌听见的话,不晓得他们会作何感想。
我马上掛上了这通没有意义的电话,接着才反应过来我刚刚和安宰彦的通话应该一字不漏都传入了身下这个男孩子的耳里。
我还来不及解释,他已经非常理所当然地开始了第一步的追问:「怎么,和男朋友吵架了?」
「才不是!」
「你的意思是『那才不是吵架』还是『那才不是我男朋友』?」
「你闭嘴!既然觉得那是我男朋友,那你干嘛还理所当然地背我到了这里?不放下来?」
「……」
「邵韩樱,我希望你可以对你身下这个莫名其妙就变成你代步工具的陌生人,诚挚地说一声:谢谢。」
我撇了撇嘴,他似乎也没说错。
「噢……所以你生气了?」
「就说了,只是觉得你挺麻烦。」
「所以你到底会不会生气嘛!」
「当然没生气,我脾气多好。」我怀疑他根本就是在趁机讽刺我,「如果刚刚那当下我拒绝你的话,岂不是显得很不近人情?」
我虽然很想唱反调,回他说他本来就对我特别没耐心,不过反过来想想,他都已经把毫发无伤的我从篮球场背到保健室去了,这难道还不算有耐心吗?
我这个人虽然很麻烦,但至少这一点点的认知我还是有的。